东三路是西安城墙内东北角一条东西向的道路,解放前叫崇忠路,这条路的东段路北,平民二所(后改为新中二巷)北口对面就是东三路小学。东三路小学历史悠久,底蕴丰厚,传承有序。
又是一个新的学年,全校师生端坐在操场上,听着西安十九粮店的劳动模范作报告,这是一个传统,是艰苦朴素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模范代表,是我们学习的榜样。在雷鸣般的掌声过后,由高年级同学表演的合唱《泰山顶上一青松》气势磅礴,慷慨激昂,尤其是最后一句“俺十八个伤病员,就是十八棵青松!”醍醐灌顶,一下子引起了大家共鸣,将开学仪式推向高潮。
关于东三路小学,有一个很大的由头。
民国18年(1929年),关中大旱。天津《大公报》主笔陕籍人士张季鸾,在《大公报》上发出“捐三元钱救一条命”的倡议。平津各界积极响应,捐款甚巨。经各方协商,推举国民政府财务委员会委员长朱庆澜携款来陕,于民国21年(1932年)在崇忠路东段创办西安灾童教养院(今东三路小学前身),收容流落西安的孤童,一面施以文化教育,一面从事力所能及的劳动。
1949年9月,西安市人民政府接办原公立小学,并改用所在行政区加序号命名,如“第×区第×小学”。1952年9月,将私立小学全部改为公立,并对所有小学以所在地重新命名。
东三路小学大门朝南,更像个老式大院的门,进大门后从一排两坡房的门洞穿过,一座U型的三层楼豁然而立,每层有6间教室,中间是办公室,楼梯两侧分流,中间是长长的过道,也是课间同学们玩耍的地方。大门直对的一楼是个串堂,走过去是大操场,再向北过一排平房,后面是一座二层小楼,是四、五年级学习的地方。小时候感觉学校很大,长大后再去看仿佛浓缩了一般。
报到那天,老师让我数数、写名字,利利索索数到一百,歪歪扭扭写了自己名字,顺利通过。回到院子里一问,同学们都是一块玩尿泥长大的,心里别提有多高兴。
我们被分到一年级二班,二班对于我的小学生涯来说,成为五年不变的符号。我们的班主任姓董,是一个中年女性,剪发头,干净利落。她的身体不太好,给我们上课不到一个月就因病要住院治疗,和刚刚相识的学生做了诀别,这一别她再未踏进校园,也让我们幼小的心灵留下终生遗憾。
后来,牛老师接替做我们班主任。牛老师是音乐、体育老师,她手风琴、钢琴都弹的很好,领着我们把体育课做到年级前列,她的宿舍就在教室旁边,所以课堂喧哗对我们来说不是明智之举。
到了三年级,班主任换冯老师,据说之前他在龙首某小学,教学很有一套,由于脸生,看着有些威严。冯老师名勤学,个子不高,常常动手,调皮的同学见他惧怕三分,背后给他起了“冯老电”的绰号。他的长处是能从学习角度出发,调动学生积极性,比如去马旗寨学农、校办工厂学工、去豫民巷观察生活等,最牛逼的是让李喜全(数学)老师用两个课时讲了太平天国农民运动故事,这在当时难能可贵。
四年级班主任叫许照友,四十岁左右,中等身材,运动头,篮球打得好,经常和老师们打篮球,组织了班级篮球队、乒乓球队,让四年级二班体育课技压群芳。徐老师还善于调动文艺演出,并且写快板、三句半等,让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。
五年级的班主任赵六珍,前边教过我的4个姐姐,后边还教了调皮的弟弟,她和我们院子老少都熟,说话也不摆老师架子。至于叫家长的事远不如她去家访,赵老师很有亲和力。
五年级中间来了一位工人老师——莫老师,瘦高个,穿着干净的工作服,我感觉他语文教的挺好的,只是有一次不知何故,与狄金萍吵了起来。我奇怪于莫老师没有动用教师身份歇斯底里,也没有罚站、留校,而是学生一般的互吵,之后完事。还有一件事令我难忘,1976年9月一天,全市各个行业参加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,我们在人民大厦附近马路上,当时在雨中全身淋透瑟瑟发抖,不知谁在身后给我头上扣了顶帽子,挡住了雨水流入脖颈,完事后才知道是莫老师的工作帽,心里一直被温暖着。
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,是听着“提篮小妹拾煤渣,担水劈柴全靠她……”长大的,不仅热爱劳动,还喜欢文艺表演,小学的文艺生涯中的趣事给我留的印象最深。
记得,一个叫白梅的女同学,在一次开学仪式上演唱,她站起来表情肃穆地说:“我今天给大家唱一段《红灯记》,盼水妈唱的一段……”话音未落,笑声爆起,因为《红灯记》里没有盼水妈,盼水妈是《龙江颂》里的人物,但张冠李戴的结果出奇的富有喜感,也给严肃的事添了些许活泼,至今难忘!
第一次正式登台就让我名声鹊起。
那段时间,学校号召积肥,我特来劲!挎个篮子四处里找肥,然后一篮蓝的堆在学校门口(指定地方)。那天中午许老师吃饭时看到了,吃了饭又看到我在不停地做,于是夸我是积肥积极分子,写了快板《四二班的李连源》,让我和李晓航一起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演。之前都是小范围,这次整大了。我和晓航练了很久终于走上舞台,许老师在一旁用两只筷子打“板”,一上台亮相,板起声起:“同学们、别言传,听我说说李连源;李连源、四二班,个子不高圆圆的脸;星期六、这一天,中午放学没见面,要知他到哪里去,还得用心想来仔细看;校门外、肥一堆,肥堆只见长来不见人;我在旁边偷偷看,突然发现了李连源;只见他,手蒯篮子满头汗,一步一步行艰难……”
那次演出后我成了全校的“网红”,也开启了追求艺术之门,我要感谢许老师!正是有许老师这样的“伯乐”才有了我们探索和实践艺术的机会。
当然,我们班会表演的不止我一个,又想起白梅同学。一次,莫老师在讲诗歌,讲了一段后提问谁能说出中心思想,结果白同学举手。大家看着课本等着她的分享,结果白同学含情脉脉地读到:“飞机降下云霄,泪花湿了睫毛,心里轻轻喊到:祖国啊,您好!”
一阵热烈的掌声,连莫老师都惊呆了!
后记:在那个压抑的年代,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诗歌,都有表演欲望,而当时的教科书又是何等乏味!一首能够引起师生共鸣的诗歌,一定要声情并茂地朗诵,虽然她有些不合时宜,但却是一种迸发。如果说东三路小学开启了我的诗歌之门,那一定是白梅同学那次的朗诵为我做了启蒙。未来已来,远方不远,诗就在前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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